受傷的心因狗而癒——社工林子寧的苦甜之間

撰文｜曾國軒　編輯｜蘇于寬

林子寧在勵馨基金會台中分事務所擔任社工員將近三年，為了協助個案解決身心問題而引進療癒犬課程，過程不斷與療癒師說明每位孩子的狀況並且討論課程的目標。

從未有過的溫暖，孩子逐漸敞開心房

三年前聽聞狗狗擔任心理療癒的助手，林子寧感到很新鮮，便在朋友的安排參訪了療癒犬心理工作室，「參訪的過程感受到療癒犬有一種魔力，就跟我們的孩子一樣，面對人群，會因為每個人不同的特質而選擇要不要靠近。」明明不特別喜愛狗狗，在得到療癒犬主動靠近的眷顧後，心中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，第一念頭就是希望孩子們也能體會這份被愛的感受。

在正式療癒犬課程前，林子寧就像充滿擔憂的媽媽，反覆跟療癒師確認每個孩子的特質、希望突破的困難，「課程目標也許是身體界線，也許是情緒察覺和控制，又或是她們最常面臨到的人際關係的議題⋯⋯」一般人最為平凡的互動，卻是孩子需要摸索、嘗試、經歷挫折，一遍又一遍才能學會的能力。不過，緊繃的神經沒有持續太久，「課程結束後，孩子總是帶著能量、掛著笑容。」療癒犬無條件地陪在孩子身旁，軟化了空間的氣氛、淡化了緊張的情緒，林子寧發現孩子放下不信任、不溝通的防備心，在療癒師的引導下紛紛跨出心房，並且學習辨識自己的情緒、好好表達的能力。

情緒卡是課程常用教具，可幫助孩子辨識自己情緒。

療癒師以說故事的方式跟孩子分享療癒犬 Candle的情緒作為示範。

課程的結尾總會出現令林子寧印象深刻的畫面，療癒師會請孩子們合作照顧療癒犬 Candle，「如果一起去散步，通常孩子都想當牽繩的人，可是療癒犬還會尿尿、便便，還有其他工作，在這過程中就要去協調一個人多久的時間、怎麼輪流。」好惡分明且不善隱瞞的孩子，為了讓 Candle得到舒適照顧而展現和平、沒有競爭的互動。

有人梳毛、有人餵食、有人給予讚美，平時讓林子寧煩惱的一群孩子，當下變成溫柔的照顧者。反思課程的價值，林子寧緩緩地說「很多孩子都是第一次獲得好好建立關係的經驗，然後是完全被接納、不被評價的。」這些過程都是孩子無比珍貴的體驗。

在療癒犬課程要學會合作、學會協調，林子寧看見孩子們未曾展現的溫柔。

雖然好不容易建立起關係，但療癒犬就跟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人一樣，無法永遠陪伴孩子，孩子的最後一堂課是學會好好道別。原以為會是充滿悲傷和拉扯的場面，但在療癒師的鼓勵下，「捨不得、不想結束」第一次體會道別的孩子們只輕輕吐露內心的感受；在留下離別的合影時，孩子們轉頭關心 Candle有沒有一起拍照、等待 Candle走到定位，林子寧才明白，原來道別也可以如此美好。

「那瞬間孩子好像發展出照顧別人，同時會觀察、理解別人的能力」

蒐集療癒犬掉落的毛做成羊毛氈，是珍貴的道別禮物，子寧說孩子們喜歡掛在書包上。

刺蝟放下刺，露出柔軟的一面

春菊馨家園是孩子的成長中繼站，身心修復後便會帶著祝福離開。在來來去去的故事裡，林子寧想起曾經收到一封主動和解的信。

正值青春期的小花，本該是充滿自信、好好享受活力的少女，卻帶著家庭和過往不愉快的經驗，傷痕累累地住進家園。「小花其實在情緒表達上滿困難的，因為她從來沒有過正向的依附關係。」找不到內心的歸屬，也不把家園當作安心歇息的地方，小花就像全身長滿刺的刺蝟，將刺朝向外界、縮進自己的封閉世界，林子寧嘗試以柔情暖化小花冰冷的心卻屢屢碰壁，只得到「都可以啊、隨便啊⋯⋯」迂迴又拒絕關心的回應。「我是社工又是主要照顧者，對孩子來說是握有權力又是照顧她的人，孩子知道我們之間的利害關係，所以衝突很容易發生在我的工作中。」常常以關心為出發點，卻演變成兩人受傷的爭吵，林子寧一度不知道從何搭建溝通的橋樑。在林子寧眼裡，小花不溝通的保護動作只是將自己推向更危險的處境⋯⋯

不過，療癒犬的愛悄悄在小花身上生效了。

某次又發生爭執，原以為得先低頭向小花溝通，「那一次爭執是在課程後，小花第一次選擇先寫信給我！」顛覆過往的和解經驗，林子寧滿是驚喜。打開信件，就像走進小花不曾被探索的心房，「她在信中表達，如果她的需求沒辦法被滿足或是權益被剝奪的時候，她也沒辦法去顧慮其他人、照顧其他人⋯⋯」字句清楚表達自己的需求，林子寧看到小花努力敞開心中閉鎖的大門；在無數的衝突、爭吵迴圈中，終於得到了一點點回饋，林子寧的感動難以言喻。

回想這段歷程，小花不再靠著攻擊別人來掩飾內心不安，林子寧形容就像一隻卸下銳刺的刺蝟，變得柔軟、可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