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片來源：Instagram @artaquarium_museum_official
記者｜呂芷晴 編輯｜蘇于寬
絢麗的燈光變化，照在諸多金魚身上，呈現出華麗的日系視覺效果，來自日本的「Art Aquarium（金魚藝術展）」即將於11月登台設展，但消息一出卻引發一連串討論，像是燈光變化快恐導致金魚眼睛受損、魚隻過度密集恐造成疾病與壓力等疑慮。
本次金魚藝術展，在2020年於日本橋開展後，自2022年5月陸續在東京銀座、義大利、中國等地展出，該常設展覽於不少國家舉辦至少40場次，並於日本國內外累積超過1080萬名觀眾。今年（2024年）也首度來台展出，自11月25日開始為期半年，至5月31日止。
根據主辦單位的簡介內容，此金魚設計展將以金魚為主角，以華麗藝術、設計、娛樂及水族館融合交織，提供觀眾與五彩繽紛的金魚共舞，並體驗日本傳統美的璀璨。
然而，對於此展覽，經營「塔魚手札-魚醫生與飼育員的水族筆記」粉專並曾於澎湖水族館擔任魚類醫生的潘世瑩向Taiwan SPCA 台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（後簡稱：TSPCA）指出：「強烈光線變化與大量噪音的環境，且飼養密度過高，缸體過小又單調，魚隻大量呈現呆滯漂浮的情況。這樣可怕的展覽可能導致許多金魚喪命。」
絢麗光彩的背後，是對金魚眼睛的刺激！
絢麗、五顏六色的燈光，對金魚來說可能相當衝擊！潘世瑩進一步解釋強調：「金魚分辨顏色的能力比人類還強大。金魚的視網膜除了擁有紅、綠、藍三種細胞外，還多了一種能分辨紫外光的細胞，也就是說，金魚能比人類看到更豐富的色彩！」
此外，潘世瑩更指出：「魚的眼睛眼球外沒有眼瞼，虹膜收縮調節能力也很差，因此較難即時調整光線進入眼睛中的量，如果光線變化的過於突然，魚隻就可能會產生壓力，甚至是導致眼睛的損害！」已有研究指出，若讓金魚24小時處在光照下，將會導致金魚產生焦慮反應。
根據潘世瑩摘要研究並描述，由於對大部分日行性生物而言，紅光會讓牠們認為目前是夜晚，而藍光則為白天，因此若展區內不同光線交替照射，就宛如短時間日夜不停變換。而該研究也表示，藍光在長時間的照射下恐傷害金魚的視網膜。
飼養密度過高、疾病傳播 在日本及台灣都有人討論
其實，此展覽在日本也有不少相關討論與爭議，有日本民眾表示：「該展覽的問題之一，就是金魚的飼養環境與過度擁擠。以水量來說，飼養金魚的空間過於擁擠，毫無疑問，金魚的飼養數量遠超過一般欣賞的程度。」
而「白點病」是水族館普遍會存在的魚類疾病，這是由白點蟲寄生在魚鰓所引發的疾病，表徵會使金魚尾鰭上會有看起來像白點的模糊圖案，魚隻可能會出現急促呼吸、體力衰弱的症狀。且令人擔憂的是，發病的金魚雖然外觀會處於良好狀態，但長期下來體力會越來越差。由於難以從外觀辨識，也讓一般民眾難以直接地發現牠們所承受的隱憂。日本民眾也擔心此展覽在密集飼養下，恐有染病可能，並加速傳播。
潘世瑩也補充：「金魚的飼養密度越高，疾病傳播速度也會越快，疾病的嚴重性通常也會加劇，寄生蟲的盛行率跟嚴重度也會隨之增加。以目前既有的實驗中，能讓金魚不出現異常的最高飼養密度，為50公升水飼養16隻體重為36克左右的金魚。」
此外，金魚在同一水缸飼養過多，也會影響其行為，潘世瑩解釋，當金魚魚缸的飼養密度越高，進食時的競爭就會變得更強烈，若食物不足，部分弱勢魚就無法獲得足量食物，強勢魚也會出現攻擊現象，導致水缸內胖瘦、魚大小不均，鰭也會出現破損或鱗片脫落等現象。
該展覽的主要展場特色之一是這個巨型金魚缸，其以裝入諸多金魚並已燈光照射呈現華麗視覺，但此展示也恐有魚隻數量過多、環境過於單調等問題。圖片來源：塔魚手札-魚醫生與飼育員的水族筆記 提供
金魚從何而來？撤展後又會去哪？
該金魚藝術展，從2020年限時單次展覽到2022年開始轉為常態展覽，期間也有民眾質疑展期結束後金魚如何處置、水質不穩定以及疾病處理等疑慮，但因後來轉為常態展覽，日本展區疾病狀況大幅減少。
潘世瑩表示：「可能是因為已經成為常設展，時間較久魚缸穩定度較高，疾病也已妥善處理的緣故。」而轉為常態展的話，金魚也可能重複使用展出，無須為了展覽繁殖源源不絕的金魚。
不過，本次則為首度來台展出，潘世瑩也擔憂：「此次來到台灣是新設展，新設的缸體容易出現水質不穩定的情況，魚隻也會因為運輸壓力而出現強烈的緊迫。」而當魚隻因飼養密度高而出現病魚，導致業者不得不買新魚補入，就很有可能爆發大規模死亡。
對於金魚的來源，以及撤展後將何去何從？台北市動物保護處動物救援隊隊長林庭君回應：「我們已向主辦方確認，金魚並非從日本而來，是向台灣飼養金魚、水族館業者租借而來，展覽結束後就會再還回去。」
日本無法規規範、台灣也並未觸法 金魚動福面臨挑戰
TSPCA台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也於社群貼文表示：「本會也收到多位台灣民眾檢舉，並立即向台北市動保處了解是否業者有申請動物展演許可證。」
從日本展區影片當中，可看出魚隻虛弱、因氧氣不足所出現的浮頭行為，以及疑似環境過於單調或單獨飼養，所出現的吞食空氣、漂浮等刻板行為。影片來源：Taiwan SPCA 台灣防止虐待動物協會
林庭君向窩窩記者說明：「根據法規，總容積30立方公尺以下的水缸展示免經許可，根據我們的了解，業者方那邊除了未超過總容積量30立方公尺，且低於蠻多的。」
根據《動物保護法》，動物是指犬、貓及其他人為飼養或管領之脊椎動物，包括經濟動物、實驗動物、寵物及其他動物，因此本次展演的金魚其實也有受到規範，且根據《動物展演管理辦法》，此金魚藝術展也確實為展演場所。不過因符合「免經許可之動物展演類型條件」，所以無需申請許可證即可進行展演。
此外，一位飼養金魚的日本飼主也表示，由於日本不像台灣有《動物展演管理辦法》，相關的展演動物是涵蓋在《動物愛護法》，但法規所保護對象僅有哺乳類、鳥類、爬蟲類，不包含魚類、兩棲類。
而關於水族館等相關規範，在日本則是須依照《博物館法》所進行管理，根據日本《博物館法》第二條，本法所稱博物館，指收集、保管（含培育）、歷史、藝術、民俗、工業、自然科學等有關資料並向公眾展示的博物館。「無論是該法或是《動物愛護法》，皆未明確指出水族必須需要有什麼樣的形式跟規模，因此也未有相關的規範。」
日本飼主也分享道：「基本上Art Aquarium將金魚作為藝術品展出的行為沒有觸犯法律，也不算遊走灰色地帶，因為壓根沒有相關法條規範他們，那些無辜的展示金魚們也不被《動物愛護法》保護。」
林庭君則說明，由於展覽還未開始，所以目前民眾的檢舉對主辦方來說也是建議、可改善動物福利的方向，也提供我們進一步跟主辦單位溝通。「屆時展區如果出現違規狀況，例如針對動物福利的部分，如果因為水質而導致動物有受傷、生病甚至虐待等狀況，確實違反《動保法》的話，就會依法開罰，進而也會要求暫停展示。」
影片為日本飼主提供10月18日日本展區的影片，潘世瑩補充，影片中是兩隻因為環境過於單一狹小，而極度無聊的金魚。圖片來源：塔魚手札-魚醫生與飼育員的水族筆記 提供
主辦有意改善動物福利？動保處將定期稽查 獸醫師給予建議
據悉，主辦單位每日收到許多檢舉信件，有意在展覽開始前，盡可能改善動物福利的問題。不過窩窩記者截至10月22日18:00無法聯繫上主辦方，尚無法確認主辦方將採取的措施及改善。
潘世瑩向窩窩記者表示疑慮：「雖然動保法有規範脊椎動物（包含魚類），但要由誰去判斷 這些動物有沒有受虐以及牠們的環境，也是一個問題。金魚的體態跟顏色是很好很漂亮的， 但是主要是精神狀況可能很糟糕。」並強調，日本展館大多金魚呈現呆滯、漂浮的情況，正常的魚不應該是這樣一直漂浮的。
對於相關疑慮，林庭君回應：「由於這個展覽在日本海內外已經舉辦了40次了，我們已有向主辦方提出避免設展初期有魚隻大量死亡的現象，畢竟過去舉辦經驗多，且亦有海外展，應要有相關的預防措施或是經驗，主辦方表示會再進一步了解與避免。」
雖然金魚本身就是觀賞魚之一，但相關的動物福利問題仍應確保，本次展覽不僅引起獸醫師以及動保團體質疑，亦有不少民眾認為恐涉及虐待動物：「這只是在虐待動物，去看的人就是助紂為虐」、「請取消展覽」。然而，也有不少民眾被展覽預告所吸引，於網路上發表「期待！」、「想去！」、「想看展覽了」等回應。
TSPCA也呼籲：「農業部動保司應重新檢視動物展演場所的免經許可條件，確保能與時俱進並維護到動物福利，也鼓勵大眾向業者抗議，不要讓錯誤的教育示範、不當飼養魚類的作法在台灣成為主流！」
而林庭君表示：「這次的展覽是一個機會希望大家了解，法規為最低的道德標準，不只是金魚，所有的動物在飼養上應該如何正確飼養，目前的法規裡無明確規範，現況要如何確保展演場所的動物其動物福利，並了解目前法規規範有限，是可以共同去進步的。」也邀請相關的專家學者提供專業建議，給予地方政府未來稽查上可以更全面。
對於金魚藝術展其展區內動物福利的監督，林庭君也表示，動保處將會在開展前先進行一次稽查，開展後也會定期去稽查，確認動物福利狀況。
而潘世瑩醫師也於社群貼文底下提供建議，供主辦方可以進一步改善，像是定期監測水質、適時補充維生素，增加魚隻的抗壓能力與攻擊狀況、隔離染病魚隻與治療、展綱放入能讓金魚躲藏的造景物與水草，降低魚隻心理壓力、色光變化應拉長至30分鐘以上等等。
10月29日更新：
近期Art Aquarium in Taipei（金魚藝術展）引發了關於動物福祉的熱烈討論。對於諸多網友的的關注與反應，主辦單位也於10月28日發佈聲明指出，在展覽規劃與執行過程，包含籌備展演期間到完整展期，將由來自產業界、學術界、獸醫師組成共同監護與指導，定期維護金魚健康與確保魚隻舒適。
顧問團隊成員包括張軒誠水景空間設計總召張軒誠、觀賞魚產業代表王茂麟、獸醫邱新育及海洋大學水產養殖系副教授李柏蒼，他們將定期監控魚隻的健康狀態以及活力。
顧問團隊表示：「由於展覽期間正值金魚繁殖季，可能會有雄性金魚追逐雌性金魚的現象，導致受傷或疲勞，甚至危及生命，對此，將採取隔離魚隻、提供充足休息時間與空間。」
此外，顧問團隊也將和主辦方定期監測水質。「針對每個缸子的水量和狀況，我們將定期更換一定比例的水量之外，也會依照生物狀態，採取臨時性的換水，以保持水質穩定。」
主辦方也強調，該展覽符合台灣法規，但將自願採取措施確保動物福利標準，像是定期監控水質、為魚隻提供休息空間、調整光線強度與時間，以減少光線對金魚的影響等，並提交計畫給相關單位檢視，未來也將持續與專家和學術機構合作，維持養護標準。
身為一個小小的獨立媒體生存著實大不易，
需要你的攜手跟我們一起再走下個10年。
相關文章
